发信人: cestlavia (莯·要勇敢), 信区: Girls
标 题: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外婆的爱情
发信站: 南京大学小百合站 (Sat Dec 29 16:59:24 2012)


1958-2012,外婆即将迎来自己第55个结婚纪念日。在这个下雪天里,我想谨以此文献给我
刚刚学会看百合的外婆~


外婆和外公的爱情起源于中国制造鞭炮最有名的地方。两家只隔着一座小山,这座山虽小
,可就像今天的分水岭一样,山那边是地主家的小姐,山这边是农民家的小子。外婆家里
开着砖窑,雇着长工,家里小楼前前后后好几进。而外公从小家里养不起,一出生就被卖
给了另一户人家,可是很小的时候养父也去世了,养母是个老实的女人,她没选择再改嫁
,就一心一意养大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是很苦的,
所以外公读了小学后再也无力上学,就经人介绍来到了地主家打工——也就是外婆家。


外公和外婆并没有狗血的一见钟情,也没有擦出所谓的火花,过年的时候外公甚至因为外
婆家克扣工钱去上门要债。“我家祖宗三代都给她家打工”外公说起来的时候外婆在一旁
哧哧的笑。“早知道要嫁给他当初就多给他点钱了”外婆也瞟了一眼外公,两人都会心一
笑。外公那时候因为穷上不起学,每到外婆上课的时候他就会偷偷在门口听,外婆心软,
觉得外公身世可怜,人又好学,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他偷懒听课,还故意在门口放了一个
小凳子。还会吩咐厨子给外公加两个肉菜。可惜木讷的外公一直以为自己偷偷捡了多大便
宜,直到结婚才知道缘由。


那时的外婆才9岁,估计还没等培养出和外公的好感,1949年,15岁的外公参军去了。这
一去就是八年。八年间外公参加了抗美援朝,几次差点死在战场上,外公告诉我,在寒冷
的朝鲜,他几次出去送信,回来都看到全连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那时的恐惧,让他有瞬
间会怀念午后在家打工偷偷听课的日子,即使苦也安心。没人不害怕死亡,但是责任不允
许他后退。在54年回国后,外公第一次看到了十四岁的外婆。也许就是那个时候,那个20
岁的小伙子春心萌动了。


虽然那时已经土改过,但是外婆家仍旧是大家族,外公家仍旧是贫困户,外公怎么也觉得
自己配不上外婆。于是在随后的五年中外公疯狂的飞行(外公是轰炸机飞行员),演习,
得各种功勋,参加国庆阅兵,终于在1957年他收到养母来信催他回去结婚的时候鼓起勇气
去和媒人说要娶外婆。

其实没人知道外公的精明,能回来的几次他都跑去看外婆,给她带糖,巧克力。飞行员待
遇很好,外公每年就把这些存起来带给外婆,而未成年少女外婆也就因为这些没见过的好
看的糖纸傻乎乎的答应了外公,于是阴谋得逞,少女变少妇。后来我妈妈经常打趣外公,
说他“拐卖未成年少女”,每到此时,外公就像少年犯了错一样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来。


结婚了的外公还要跟着部队到处跑,外婆被留在了老家。17岁的外婆受不了寄信的漫长,
在外公的鼓动下一个人走出了从未走出的大山,跑到沈阳去找外公,在那里,他们第一个
孩子出生了。


外婆常说没和外公过上什么好日子,的确,那时的家属也得有事做,外婆背着一岁不到的
孩子还要插秧干活,做针线,养猪放羊,部队经常全国跑,外婆就跟着跑,一米五的小身
板后面从一个小尾巴到两个小尾巴,终于在第三个小尾巴出生的时候定居了南京。


外公很节省,在自己身上从不舍得多花一分钱,可是对外婆却有些“大手大脚”。结婚了
外公还是不忘把好吃的糖留着给外婆吃,每次出差都会给外婆带礼物。外婆爱美,外公还
给她带雪花膏。外婆这一辈子都没有进过银行,这种跑腿的事全是外公做,所有的事只要
外婆不会那都是外公的活。


外公因为年轻受寒一直嗜酒,好几次差点有生命危险,外婆为了外公戒酒天天唠叨,惩罚
洗碗、限一杯酒措施都不管用,有一次气急了外婆突发脑梗,一下子进了医院,那次是我
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外公手足无措的坐在床边哭。后来出院后,我们再也没看过外公喝一
杯酒。


在08年的金婚典礼上,外公单膝下跪捧着一大捧玫瑰向外婆示爱,外公说:外婆跟着她一
辈子受了很多苦,结婚的时候他家里连个戒指都给不起,结婚后每年还要省吃俭用把大笔
费用寄回老家赡养父母,给弟弟妹妹花。这辈子有老太婆陪着很值得。所有人都听得哽咽
了。


现在的外公外婆床头挂着他们08年补拍的婚纱照,每年还是要寄很多钱给老家的亲人,我
有不要的鞋外婆都说我好好的鞋就扔了很浪费自己拿回家穿,我看不下去给他们买鞋二老
都骂我奢侈浪费,两个老人省吃俭用每年发压岁钱帮助别人的时候却一点都不省。每个寒
假都得到外婆家吃午饭,每次怕她年纪大太辛苦偷偷找理由不去回头就得被骂。小时候六
一外婆发小红包,长大了五四外婆也非要发小红包。外婆就是这样,总是苛待自己,无私
的给予别人。


有点偏题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自从外婆脑梗发了一次,外公自觉的承担了洗碗的任务
,两个人每天一起散步,一起泡脚,一起躺在床上看电视。每天外公督促外婆吃药,外婆
监督外公锻炼,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我觉得这样就是最幸福的爱情,最美好的婚姻,
不管有钱没钱,一起生儿育女,一起白头到老。


不是每一份爱情都轰轰烈烈,不是每一份份爱情都般配美满,但我们起码可以把握两种幸
福,一种叫包容,一种叫知足。


最后,希望外婆可以看到这篇文章,最近天气冷,希望外婆注意身体,还有十几天就是外公
的生日,祝外公生日快乐,也祝福外公外婆健康长寿!



※ 修改:.cestlavia 於 Dec 29 21:33:21 2012 修改本文.[FROM: 180.109.73.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