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iyouwei (我了个去), 信区: Pictures
标 题: 一个复旦退学生的自白
发信站: 南京大学小百合站 (Mon Dec 30 21:41:43 2013)




一、正式退学:

大三上学期期末,针对复旦的“学风问题”,我和复旦学生们展开了一场论战——
与其说是论战,不如说是骂战。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认为,讨论问题的正当方式是
给对方扣上“臭公知”的帽子,然后通过造谣和校园广播进行“酣畅淋漓的大批判”。一
般来说,真理是越辩越明,但以这种方式争论,总是越辩越不明。

面对举校围攻——这已经是第三次围攻了——我忍无可忍,于是在去年的今天,写
下了退学宣言,单方面宣布从复旦退学。但很快我就反悔了。因为我的学费是按学年缴的
,下半年的学费还没有使用,复旦的领导向来提倡“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就这
么提前退学太铺张浪费了。当时还有不少复旦人给我本人泼脏水,说我是被劝退的,一派
胡言,我感到非常气愤,所以就没急着办退学手续,又在他们的母校待了一个学期。

今年9月,大四上学期开学,我向复旦提交了退学申请书。办退学手续是件很折磨
人的事情,难怪我国很少有大学生退学,退个学还能搞出个大新闻。办手续花了我好几天
时间,要么到处跑,要么等领导,终于盖齐了十几个章交了上去。又等了一个月左右,经
校长办公会议讨论决定,同意了我的退学申请。在10月中旬,我终于拿到退学决定书,才
算正式从复旦退学了。复旦的活宝们可看仔细了,是主动退学,不是被劝退的哦。
二、我为什么要退学:

先从“学风问题大论战”谈起。

大三上学期期末,有复旦学生在人人网发布了一条状态,原文为:“干!!!老子
要吐槽教务处!!!傻X教务处今年开始猛抓给分好的老师,张巍刘学礼都被警告给分太好
了啊!现在B不超过30%啊啊!尼玛的教务处我们绩点高一点你会怀孕啊!我们一通CDF回去
过年你有啥爽的啊!”

这个状态很快在全校炸开了锅,引起了复旦学生们的强烈不满:“傻逼复旦去死吧
!”“毛线!!!哪里有联名信?加哥一份!”“尼玛啊!教务处这是想和国际接轨啊?
那你的课程和老师也和国际接轨啊!?”“虽然我也不喜欢B+无限的做法,但教务处要求
CD的数量,这就根本不是教育了”……

后来教务处不得不出来辟谣:“教务处没有出台过B类成绩不得超过30%的规定”。
紧接着,那个发状态的学生在人人网道歉:“更正致歉:今天上午发布的关于对老师给分
限制的事情,是早上听人说后一时激动没有注意核实就发到人人的,同学跟教务处问过了
没这情况。给大家造成很大影响了,实在很对不起。”

看完这场笑话后,我写了篇《“薄学而渎职”的复旦》,在人人网上引起了广泛传
播,颠覆了复旦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复旦学生们见风向不对,立刻把矛头从教务处转向
了我,那些气得一塌糊涂的校友们啊,连期末临时抱佛脚都不管了,目光刚毅地死死盯着
电脑屏幕,咬牙切齿地敲出一篇篇诸如《身为复旦人,此时不该再沉默》《你没有资格谈
复旦精神》的雄文,其他的学生则热血沸腾地争相转载。后来连校园广播都用上了,用《
人民日报》的文风和《新闻联播》的腔调,批判“所谓的公知”,歌颂“大学行政化”。
此时此刻,复旦人民都团结了起来,他们恨不得拉起“打倒猿公知”的横幅,并在毛主席
像前合唱一曲“复旦大学好,复旦大学好,复旦大学就是好!就是好呀就是好!就是好!


复旦的校训是“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我认为应该改为“薄学而渎职,怯问
而禁思”。复旦的老师们普遍不好好教书,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收益更大的论文、课题和经
费上。学生们也不是追求知识,而是追求绩点和毕业证。

复旦有太多不负责任的老师。不说大师了,这年头连好好教书的都是凤毛麟角。教
授们个个忙着创收和走穴,不愿在教学上耽误时间。一般的老师待遇都很低,为了买房买
车买奶粉,只能拼命在“核心期刊”上炮制“论文”,好早日升成教授改善生活,哪里还
顾得上教学!还有的老师,读的书还没有写的书多,东拼西凑出版各种教材和“学术著作
”,我就不点名了。我上过课的绝大多数老师,他们的主要功能就是念PPT,年复一年地自
言自语,像复读机一样。学生们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抄笔记的抄笔记,就是很
少见到有人提问,真是连我的高中都不如。对复旦老师们来说,学生们学得好不好,对他
们没什么大的影响,传道授业解惑不如论文课题经费来得重要。不知老师们是心虚还是善
良,普遍不愿跟学生们过不去,学生们没学到什么知识,他们自己心里也有数,所以通常
会在期末划重点,并且给分都相当宽松。

上面提到的刘学礼教授,就是典型中的典型。有人指责我“拣软柿子捏”,一个柿
子不能怪人家来捏你,而要反省自己为什么被捏,更何况整个复旦也没几个硬柿子。我大
二选过这位刘教授的马基,上课总出现令人费解的错别字也就算了,还花大力气讲马克思
和燕妮的爱情故事,让学生们上去念情诗,整个场面十分滑稽,如果再来点音乐,伴个舞
,就跟外面的民营英语培训班一样了。刘教授的姿势水平如此之低,以至于能跟我的高中
政治老师媲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体育老师来代课,我备一下课都能比他教得好很多。
这可不是吹牛哦,我高中政治花的时间非常少,也不做老师布置的作业,但无论大考小考
几乎都是全校第一。我只去上过这位刘教授的两次课,最后的期末成绩是A-,难怪复旦的
学生们都喜欢他。

根据复旦各专业的培养方案,每个学生每学期要选十几门课。这是什么概念呢?我
们来对比一下美国,据出国交流的复旦学生介绍,美国的学生每学期只选三四门课,“多
一点的话五门封顶”,因为他们的课程很紧,作业很多,“每周每科作业十来张A4纸很正
常”。国外三四门课就喘不过气来,那复旦的学生岂不直接死翘翘了?如果你这么想的话
,就是太低估复旦的学生们了。我学的是文科,理工科不了解(好不到哪里去),但对文
科非常清楚,复旦的学生们个个都是门萨女神和门萨男神,即便选了一大堆课,但平时不
怎么学习,只需在期末熬上几个通宵,就能做到成绩斐然,拿A类成绩并不难,最起码也是
个B类。“平时像幼儿园,考试周像高四”。

只要是复旦人,你就懂什么叫作“B+无限”:因为乱给分现象实在太严重,教务处
规定老师只能给30%的A和A-,很多老师给成绩都是先用完这些指标,剩余的人通通都给B+
(当然,前提是你得参加考试)。也有个别不自量力的老师,竟敢要求严格,经常给学生
C和D,于是被学生们称为“CD刻录机”,他们的课就很少有人选。复旦学生中流行选课软
件,只要输入老师名字,就可以查出该老师历年的给分比例图,这玩意我没用过,但我身
边的同学们几乎没有不用的。每到选课时,学长学姐们就给学弟学妹们推荐给分好的课,
甚至还有学生专门创立了“选课学”,其中有一句是“两凤一宝,花花草草,江河湖海,
都不要选”,即老师名字中含有“凤宝花草江河湖海”的课给分都不好。

论战接近尾声,我宣布要退学。“臭公知滚旦啦!”——在复旦人的欢呼声中,这
场论战以复旦大学的伟大胜利而告终。没过多久,在2013级新生开学典礼上,杨玉良校长
大言不惭地说道,“在复旦,你们完全可以毫无保留地质疑老师,你们更可以毫无保留地
来质疑校长”,好歹也是得过莱布尼茨奖的人,怎么能这么残忍,连大一新生都骗?

这场“学风问题大论战”,只是退学的导火索,并不是我退学的主要原因。

2010年高考,我总分排名全省第88名,离清华北大的录取线还差几分,只是因为没
有北京和上海的户口,那么多比我差得远的学生都能上清华北大,我连进区区复旦还要被
有的人认为是破格是恩赐。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这不能不说是很邪门儿的。湖北在
全国是出了名的考试强省,这足以证明我的学习能力确实出类拔萃。我高二时还获得了“
省级优秀团员”的“光荣称号”,这个跟党员可不一样,大致能够说明我的品德不坏。我
小学还当了六年班长,初三被省重点高中预录取,高二高三又在奥赛班当了两年班长——
该班主任高一时曾换过五六个班长!总而言之,从小学到高中,几乎在所有人眼中,我都
是个标准的好学生。

虽然高考没实现自己的目标,但复旦毕竟也是全国名校,所以我依旧满怀憧憬和希
望,立志在大学好好学习,将来为社会做点什么。但刚来复旦一个月,我就失望透顶:这
决不是我想象中的大学,更不是我心目中的复旦!(复旦是大二才军训,一个月时间足以
对学校形成一个感性的认识)但我又看了看周围的同学,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所以我以为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上中学时,我一心准备考清华北大,舍不得花时间读闲
书,也没有兴趣发展兴趣爱好,再加上傻逼媒体总喜欢用个别极端事例宣扬“高分低能”
,那时候我很傻,真的,差点被他们忽悠了,曾一度怀疑自己只是个“考试机器”。

为了弥补高中的遗憾,或者说,为了“早日适应大学生活”,我开始如饥似渴地读
闲书。谁知道越读就越适应不了。有次逛学人书店,我买了本《中国高校之殇》(武大老
校长、教育家刘道玉写的),仔细读过好几遍后,我如释重负:终于知道问题不是出在我
身上了。可又转念一想,我辛辛苦苦那么多年,终于考上了名牌大学,结果却发现被当猴
耍了。我觉得自己跟个傻逼一样,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在看清大学的真实面目后,
我开始频繁逃课,整天窝在寝室看书。我拒绝融入复旦,不愿跟周围人打交道,导师和辅
导员也没功夫管我这破事,大学同学们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连我的室友们都不知道。不
过,我以前的朋友和同学们全都知道,因为那时我还在用扣扣空间,总喜欢在上面写这些
那。

期中之前我生病了,家里人过度担心,非让我从上海回家。本来计划只回一个星期
,却耽误了将近一个月,结果错过了期中考试的时间,除了英语外其余科目全部缺考。大
学的成绩不像高中,平时签到和作业占一定比例,期中考试也占不小的比例,这是非常影
响期末的总成绩的。但那时候我很不在乎,比了那么多年成绩,我不想再和别人比了,所
以决定自己学自己的,高中的经历给了我充足的自学信心。此外,我也知道大学考试的潜
规则,只要期末抱抱佛脚,强记一下课件,就能保证不挂科,更何况我学的还是文科,我
对考记忆力相当有把握。

不幸的是,病好返校之后,我不小心看了一些“毒草”,其中包括韩寒的杂文集,
还有罗永浩的《我的奋斗》,第一次产生了退学的念头:既然我这么讨厌大学,那干脆退
学算了,都还要熬三四年呢。韩寒和老罗都是初中学历,没饿死,我退学了好歹也是高中
学历,应该也不会饿死。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是啊,反正是自学,妈的在哪儿不能自学
呢?于是,从期中之后,我就不再去上课了,成天在寝室里看书。考虑到经常逃课和没有
期中考试,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越是临近期末,我对复旦就越反感,退学的想法也就越强烈。到了考试周,虽然大
家平时都不怎么学习,但别人都在临时抱佛脚,我却在整天思考到底退不退学,根本没有
任何心思复习备考。我当时只是觉得退学后不会不如别人,但对退学后的具体出路其实并
没有底,所以也不敢贸然不参加期末考试,还是老实地去裸考了(除了一门“网页制作”
课,我因搞混了时间和考场而缺考)。一共十几门课啊,天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考的!

寒假成绩出来了,挂了三科,没有一门是我自己选的,全是学校强行搭售的课程:
一门高数,一门多媒体技术,一门网页制作。高数有4学分,两门计算机课各1学分,一共
挂了6个学分。看到成绩后我一下子慌了:“挂的学分多了,会不会被劝退?”事情就是这
么搞笑,之前还牛逼哄哄要退学的人,瞬间变得杞人忧天起来,开始担心会被学校劝退。
因为闹退学的缘故,感情出现了问题,这更是雪上加霜,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我从盲目
自信变得妄自菲薄——这两者始终是相通的。但无论是主动退学还是被劝退,或者赶在被
劝退之前主动退学,我都得考虑以后的出路。别的同学都有这特长那特长,要么懂绘画,
要么懂音乐,而我的童年基本上是玩过来的,没有上过任何兴趣培训班,最他妈气人的是
,我连腿都不特长。整个寒假我都在不断地问自己“退学后我能做什么”,不断地去想,
也不断地失望,当时我甚至考虑过到蓝翔学厨师开饭馆。不要小看蓝翔,中国所有的大学
,没有一所比得上蓝翔的。上大学前我看不起北大青鸟,上大学后我看不起北大清华——
这或许是我上了三年大学最大的收获。整个寒假我都很迷茫,那是真的迷茫,我跌入了自
有记忆以来的最低谷。别人都忙着同学聚会和准备过年,我却在家里“思考人生”,所谓
的“思考人生”,其实就是睡觉。我有个习惯,心情不好就睡觉。没日没夜地睡,睡得毫
无斗志,处于极度郁闷低沉的状态,连过年我都在家里睡觉,失去方向的日子真是度年如
年。我以前不能理解名校大学生为什么自杀,在有过类似的经历后大致能够理解一点点了
。不过那时候我没想过自杀。正是因为生命没有意义,所以人他妈才要活着啊。

现在看来,三年前我还是太年轻,考虑多了,我至今没找到复旦有挂科太多就劝退
的规定。更何况,我大一上学期的绩点其实是合格的,由此可见复旦对学生要求有多低,
我这样的学生搁国外早就被劝退了。复旦是学分制,最多可以读七年的本科,不管你挂过
多少科,只要在七年内把学分修完,就能拿到毕业证,只要绩点及格,就能拿到学位证。
无论学没学到知识,只要两证到手,在社会上招摇撞骗忽悠傻逼已经足够了。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应该是我们县的高考状元,几乎全镇人都晓得我考上复旦了
。要知道,对于小镇上的人来说,考上名牌大学意味着什么。升学宴是我爸妈准备的,选
的酒店“恰好”在同行们集中停三轮车的地方,我明白这是想让一起骑三轮的人都知道,
“我们儿子考上名牌大学了”。为了给爸妈长面子,从小学到高中的老师和朋友,我能喊
来的都喊来了,我甚至把高中的校长也请来了。我妈只有小学学历,在城里骑三轮车,夏
天汗流浃背,冬天双手冻伤,省吃俭用供我读书,我一直都是她最大的希望。如果能让我
妈高兴,就算上春晚我都干。但是我读了半年大学,看了几本破书,就心比天高,还要从
复旦退学,她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作为儿子,我心里很是愧疚。关于退学的事,我自己
也没想好,所以寒假就没有跟爸妈讲,亲戚们也都不知道,他们都还以为我混得很好。如
果大家都认为你混得好,你就必须得混好。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因为我
想不清楚退学后的出路,在还差不到一周就要开学的时候,我终于决定:既然什么都不会
,那还是继续回复旦读书吧。

高数有4学分,两门计算机合起来才2学分,“网页制作”缺考还不能补考,所以我
稍微看了下“多媒体技术”,主要还是在预习高数。开学后,“多媒体技术”在其他校区
补考,我坐车去郊区竟然迷了路,结果错过了补考:命中注定我跟计算机没有缘分啊。因
为时间原因,高数我只预习到微分那章,积分和后面的内容都没来得及看,然后就去补考
,考完后我认为及不了格,除非改卷老师放水。后来成绩出来了,补考竟然通过了!在那
么低谷的时候,你们无法体会到我查完成绩后的高兴。高数补考通过,就不算挂科了,这
也就意味着:大一上学期,我只挂了区区两学分的计算机课而已。考虑到我没有参加期中
考试,也没有平时作业和签到成绩,连期末都是裸考的,这个成绩简直太优秀了,这么优
秀的小伙子,怎么可能会被劝退呢?

大一下学期,我尝试转变。

尽管对复旦的讨厌并没有减少,但我不再像上学期那么激进。因为要点名,我逃课
逃得少了(还是不听讲,在课堂上看闲书),作业也尽量都做了。除了正常选课,我还重
修了“多媒体技术”,我本可以拿A的,因为逃了几节课,缺了一两次作业,最后成绩只拿
了B+。这门课教Photoshop和Flash,我学得很好,还额外买了两本砖头一样的教程,借助
百度自己学得乐此不疲。我每次作业做完都会发给好几个同学,有大一的也有大四的,都
是在课堂上认识的,他们各自改动一下再交上去(有时候作业评分比我还高)。大三时,
我还给一个朋友补这门课,而当年拿A的室友们,都只记得最基本的操作了。

我无心再像高中那样跟人比成绩,所以下学期还是没怎么学习,期末也只是适当抱
了抱佛脚,决不像其他人那样熬夜甚至熬通宵。即便如此,我大一下学期的绩点提高了将
近1.0(复旦总绩点为4.0),如果单看“进步幅度”,我或许是全复旦第一。报专业时,
我以为我选了社会学,但到学校后才知道只是“社会学类”。“社会学类”主要包括社会
学专业和社会工作专业,大一要先接受有中国特色的“通识教育”,大二再分专业。因为
大一上学期的绩点,我大二被调剂到社会工作专业。我报复旦是来读社会学的,不是来读
社会工作专业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想来可谓幸甚,社会工作专业要比社会学专
业轻松,这为我省下了大量时间读书思考,还可以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大二上学期,我认为大一下学期进步太大,属于矫枉过正,简直是浪费时间,慢性
自杀!于是我就确立了“不挂科”的总方针,以“多一分浪费,少一分可耻”为基本原则
,既不能像大一上学期那样走极端,也不能像大一下学期那样放不开。从大二开始我没有
再买过教材,该逃的课照逃不误,逃不了的就在课堂上看闲书,平时作业敷衍了事,期末
考试也不认真,只需过几遍PPT课件,了解个大概内容,适当背一背重点,考试时再发挥文
科生特有的胡诌特长就行了。即便如此,我的成绩还是高于预期,这让我很是苦恼——复
旦老师们给分实在是太好啦。直到大三上学期宣布退学,我的总绩点在本专业排名还不是
最后一名。要知道,我们专业只有20几个学生。

除了转变学习态度,我也开始融入大学生活,和室友们的关系处得非常好,并在复
旦交了不少朋友。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是个很友好的人,朋友很多,大家有目共睹。通过
微博(我把人人网当微博玩)了解一个人太不靠谱了,很多时候甚至是反过来的。我在人
人网对复旦人并不友好,我不否认这一点,但那是因为他们先围攻我,而且是三番五次围
攻我,情节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我在复旦待了三年,认识很多复旦人,我相信单个
的复旦人不会是网上那样,毕竟大家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但他们扎堆之后却瞬间变成
了一群傻逼。不要觉得奇怪,这在心理学上是有依据的,建议复旦人都看看勒庞的《乌合
之众》,特别经典。

现在大学生中很流行“母校理论”。一个糊涂蛋说了一句糊涂的话,然后一群糊涂
蛋便将其视为真理,当成打人的棍子。类似的还有村上春树的“墙和鸡蛋理论”。“母校
理论”称“母校就是自己可以骂一千遍,但是不准外人骂一遍的地方”,哪个外人要是胆
敢骂了,全校人就会众志成城,像一群疯狗一样咬死你。“母校理论”扩大到一个省,就
会成为“地域攻击”,扩大到一个国家,就会上升为“爱国主义”。复旦人围攻我时,我
并没有退学,一直都是复旦人,但也被他们视为“外人”,成了“卖校贼”,可见“母校
理论”只是个幌子,其本质是“通过捍卫学校荣誉,来捍卫个人的尊严”,谁都不准骂,
谁骂跟谁急。越是名牌学校,学生们发起癔症来就越不得了,动不动就举校暴怒。复旦和
交大的骂战我见识过很多次,连复旦名师冯玮教授都是身先士卒。我要是身为人师,就会
羞得满脸通红,教出这帮傻逼学生,更不可能和他们一起发癔症。我和人大的学生们也打
过交道,他们在学校“抵制日货游行”,我在学校“抵制蠢货游行”——抵制日货不如抵
制蠢货,结果人大学生们比复旦人还疯,我成了人大公敌,被人肉搜索,被电话威胁。对
多数复旦人和人大人而言,“名校毕业生”这一头衔几乎已是人生最高峰,此后就一直蜷
缩在这个头衔的身份认同和虚幻荣光中自以为是无法自拔。当一个人把二十年的生命都倾
注到大学的抢位战里,当一个人的生存价值都浓缩成‘xx大学毕业生’几个字的时候,你
否定他的母校,不就是在否定他存在的所有意义吗?他能不跟你急吗!

当然,复旦人并不总是反对我。“逢袁必反”只是“插班生事件”以后的事情。

复旦食堂的筷子以恶心著称,用上几年都不进行更换,筷子里面都已经腐烂了,五
六根筷子一折而断,地上还会残留一堆碎屑。筷子外面也已经“粉”了,不仅长毛,甚至
还分出岔了,沾上水后都能当小扫帚扫地了。我吃饭时总能吃到筷子碎屑,每次都顿时没
了胃口,然后大发脾气,折几根筷子以示不满。室友们安慰我道“再仔细找找,里面也有
好筷子”“死不了人的,室长您就放心用吧”……我对复旦食堂的筷子,从大一持续反感
到大二,从本部一直反感到南区。曾给食堂工作人员反映过几次,让他们跟上司说有人对
他们的筷子很不满,未果。大二上学期期末,食堂的监督台竟然破天荒有学生值班了,于
是我又上前说了筷子的问题,被告知会尽快向食堂反映,我竟然相信了。

大二下学期,筷子还是没换。有次我又吃到了筷子碎屑,终于忍不住了,在人人网
发布了《友情恳请复旦南区食堂更换筷子》,要求食堂两周内换筷子,否则就在南食门口
举行“折筷子大赛”,我自掏腰包先把筷子换了,然后用旧筷子举行比赛,还要全程摄像
发到网上。当然,这只是威胁,不一定真干。即使干也只会折新筷子,搞行为艺术,折食
堂的筷子和折自己的筷子效果其实差不多,但后者显然更聪明一些。文中还有大量筷子配
图,惨不忍睹,惊天地泣鬼神,结果这篇文章被广泛转载,引起了全校学生们的共鸣。这
篇文章发布后,南食第二天就更换了全部筷子,紧接着其它几个食堂也都换了筷子。复旦
学生们对我大加赞扬,称我为“筷子哥”,校园媒体纷纷来采访我,《青年报》也对此事
进行了报道。不过,食堂方面坚称筷子是合格的,并且表示日志发表后换筷子纯属巧合—
—“我们正准备换筷子的时候,网上有同学反映筷子的问题”。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
这么不要脸的。大四上学期,我和室友们一起去南食吃饭,我发现筷子又变回原样了。室
友们开玩笑让我再写一篇文章,我嘲笑他们“你们复旦人就只配用这样的筷子!”

中国人忽视尊严。所谓尊严,是指某人受到尊敬,同时也是个人的价值所在。如果
一个学校有一些体面的教授和学生,就不会年复一年地使用腐烂筷子而浑然不觉。筷子就
这样和个人尊严联系在一起。人有无尊严,有一个简单的判据,是看他被当做一个人还是
一个东西来对待。说来也奇怪,中华礼仪之邦,一切尊严,都从整体和人与人的关系上定
义,就是没有个人的位置。一个人不代表国家、民族,单独存在时,居然不算一个人,就
算是一块肉。从上古到现代,数以亿万计的中国人里,没有几个人有过属于个人的尊严。
到了现代以后,人与人的关系、个人与集体的关系,仍有这种遗风,缺少个人的尊严。拿
“北区强搬事件”来说,复旦校方为了给留学生提供好的宿舍,让北区几栋楼的复旦学生
搬出自己的寝室,给留学生们住。北区的学生们不满,结果校方强制搬迁,还用“由俭入
奢易,由奢入俭难”来批评他们。

复旦不仅对内霸道,对外也相当霸道。除了强搬学生宿舍,比较典型的还有“强拆
南区一条街”。

“南区一条街”是复旦学生们的吃喝购物一条街,很大地方便了学生们的生活,是
历届复旦学生大学生活的美好回忆之一。但在我大三上学期时,复旦为了在“一条街”建
新教学楼,撕毁和“一条街”商户们的协议,提前半年勒令所有商户搬出去。商户们不同
意,打横幅游行抗议,复旦先是断水断电,然后直接强搬强拆,似乎没有看到墙上红艳艳
的大字:“复旦无耻,华联无耻”,“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一所名牌大学,做
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我以自己是复旦人为耻,后来只要有人提到我是复旦的,我就恨不得
找个地洞钻进去。当然现在我退学了,别人再这样说时,我就可以说“你他妈才复旦的,
你全家都复旦的!”听到这个消息,复旦学生们纷纷在人人网发帖,惋惜怀念即将消失的
“一条街”,还有学生对以后没地方吃饭表示不满,但我没见到谁指出复旦不守契约的恶
劣行为,更没有见过有哪个复旦人或校园媒体为商户们说过一句公道话。值得一提的是,
有家少数民族拉面馆坚持抗争,复旦只好妥协,在一片废墟中,这家拉面馆照常营业,这
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感人的景象。

复旦不遵守契约已经成习惯了。除了“强拆一条街”,还有“插班生事件”。

我大二下学期时,杨珖、徐豪、伍婷、钱蕊颖、焦美琪等5个同学通过了插班生考
试,并签收了复旦的预录取通知书。可是没过多久,复旦取消了这5个二本学生的录取资格
,理由是招生简章上的“只限第一批次”。可是,复旦对二本学生开放了报名系统,并在
之前多封校长回信及邮件答复中,白纸黑字地说明二本学生拥有报考复旦插班生的资格。
6月21号,5个插班生的家长带着证据来到复旦,见到了插班生招生组组长、副校长陆昉,
家长们出示证据后,陆昉打了模棱两可的哈哈,声称要再考虑考虑,调查一下。两周后,
家长们再次来到学校,整个工作组避而不见,家长们从白天等到夜晚,再从天黑熬到天亮
;第二天,复旦校方在约定会谈的12点半再次上演集体消失,绝望之下的家长们跪在毛主
席像前哭诉,在复旦大学门口静坐。复旦这才答应见面开会,会谈结束后,有两个主要方
案被列入考虑:下一年再转入复旦,或是复旦帮助安排进入华东师大。家长们很高兴,但
这实际上是复旦的缓兵之计。

7月12号,家长们再次来到复旦。整个学校如临大敌,有很多警察,救护车也来了
,两个医生随时待命。复旦换了一批人和他们谈,原来插班生招生小组的人全都不见了,
一群退休老教授向他们宣布,之前提出的方案全部被否决,唯一可能的补偿是帮他们争取
在原来的学校转更好的专业,或者二本学校之间“也许可以动一动”。插班生的家长们懵
了,于是去找上海市政府,给市长信箱写信,市长信箱后来把这封信转给上海市教委,教
委看到是复旦的,又转给复旦,复旦回复市政府,“此事我们不受理”。市长信箱就回复
插班生家长“复旦不受理”。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这不能不说是很邪门儿的。

我对复旦无信无耻的行为感到很愤怒,也为无能无力的插班生们感到很难过。于是
,我在人人网上写了《插班生事件的始与末》,这篇文章在不少大学引起了广泛传播,复
旦线上各大舆论平台也掀起轩然大波,很快《南方人物周刊》找到了我,对“插班生事件
”进行了报道,网上对复旦大学一片谴责。但是,复旦秉承着“不要脸”的复旦精神,硬
是没把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当回事,至今不认错不道歉不补偿。而复旦的学生们好像突然全
疯了,疯狂地写文章发状态,一味地维护母校,颠倒黑白,并对我进行了铺天盖地的围攻
,我从此被扣上了“臭公知”的帽子。这帮没出息的,明知道自己没理,只好给我扣上“
臭公知”的帽子,然后试图通过打倒“臭公知”来打倒我,进而打倒我的观点。“插班生
事件”后,我对复旦的厌恶到达了最高点。大一上学期退学的念头又出现了,但由于那时
候的阴影,我始终下不了决心。

大一是我看书最密集的一年,我从此养成了阅读的习惯。寝室的书堆满了几个书架
,也随着兴趣变化卖过好几批。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书都有用,但有些书确实让我终
生受益。受胡适和王小波的影响,我开始信奉自由主义,后来薛兆丰改变了我的世界观,
并把我领入了经济学的大门,再后来,哈耶克和弗里德曼对我产生了重大影响,我逐渐成
了一个坚定的自由主义者。更重要的是,通过读书,我也终于发现了兴趣所在,找到了方
向。

大一下学期,我在地摊上买了本吴晓波的《大败局》,读完之后深受震撼,从此开
始对商业产生兴趣,随后又买了很多商业书籍,不少都是中信出版社的书,我对商业的兴
趣愈发浓厚了。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偶然。高二时,有次市文科状元来我们班传授经验,
她提到做笔记用“活页本”,我觉得这个方法很好,于是就去学校商店买“活页本”,没
有卖的。这么好的东西,班上竟然没什么人用。我发现了商机,于是开始在全班推销,大
家纷纷下了订单,我找我妈借了钱,趁周六下午半天假去进货,回来之后卖给同学们,每
本只酌情赚五毛到一块钱的跑腿费。然后更多同学来找我买,我高兴坏了,于是决定在全
年级推销。通过高一同学们,我拿到了二十几个班的订单,然后又去进了第二次货。我还
打算扩大到全校的,但是怕被班主任发现,见好就收了。后来大致算了下,竟然赚了好几
百块钱。那是我第一次做生意,比考全校第一还要有成就感。遗憾的是,我大一上学期没
有想到这茬。

大二上学期,我选修了一门“市场营销导论”,老师讲的很糟,因为不点名,我就
一直逃课到期末,最后的成绩竟然是B+。此外,我还选修了一门“创新与创业”,开始还
算有趣,老师让我们自己找项目,但后面越来越没意思了,我就没怎么再去上课了。离11
月11日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发现光棍的同学们非但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个个都很有表
现欲,纷纷在人人网上发状态,“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单身”,于是我想出了在“单身
节”卖“单身装”的点子。所谓“单身装”,就是能表明自己是单身的服装,主要通过印
在衣服上的图案。

说做就做。我学过Photoshop,所以自己设计了单身装图案(当然,后来再看就觉
得丑死了,如果让我现在再做的话,我就不会选择自己设计,而会选用计算机里现成的“
找不到对象”的弹出框设计),我在网上筛选了好几家服装厂,然后就坐地铁在大上海到
处找,实地考察后发现都不靠谱,后来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位姓孙的经理,我们很快确定了
合作关系。我敲定了一个卫衣款式和一个图案设计,交给孙经理打版,从无到有,做了十
几件单身装样衣。这是我第一次做衣服,拿到衣服后我特别自豪。我还开了淘宝店,打算
在单身节前接受预订,心想说不定能搞个爆款出来,赚上一笔。我还在复旦找了一个漂亮
的朋友当模特,她的男朋友和朋友们也来帮忙,我们在大学路的摄影棚拍了一个下午。拍
好照片后我又自己修图,熬通宵装修淘宝店,上宝贝写宣传文案。一件卫衣的面料成本是
四五十,我定的价格大约是面料成本的两倍——按照央视记者的说法,服装业肯定属于暴
利了,央视记者错误的根源在于不懂经济学。马克思认为价格是由“价值”决定的,我不
同意这个说法,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价值”,价格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人们都认为成
本决定价格,事实上是价格决定成本。因为没有经验,也没有团队,宣传也做得不算成功
,最后只把十几套样衣卖掉了。单身装的时效性很强,过了单身节就没人买了,于是我就
没有继续订做,黯然收场了。这次没有亏钱,但也没有赚钱。现在看来,很多地方做的都
有硬伤,但最大的失败莫过于凡事亲力亲为。虽然有朋友们的帮忙,可是所有事情都是我
一个人在忙活,没有团队是我这次失败的最大教训。后来我和孙经理一直保持着联系,不
知道网上骂我的复旦人知不知道,你们身上穿的希德书院院衫其实是我找孙经理做的。

单身装实践的失败后,我对做生意的兴趣更大了。做生意有这么多的困难,真他妈
的有意思。复旦校内的快递管理很混乱,学校开了太多的打印店,但就是没有一个快递点
,快递员送快递很麻烦,学生们收快递很麻烦。后来终于影响到我的心情了,我就去南区
园委会反映快递的问题,南区园委会说这不归他们管,让我去找学校的后勤。我找到了后
勤部副主任,他说这个也不归后勤管,让我去找校长办公室。我又去找校长办公室,校办
的人说这个问题他们了解,但是不管。你们都不管,难道让我们学生来管?这不能不说是
很邪门儿的。后来,我从中发现了商机,想到了做“校园快递”的点子,打算综合大学周
围的所有快递点,在学校建立一个统一的快递中心,雇佣本校学生当快递员,通过手机
App进行快递收发管理。这确实是个一举多得的好办法。我打算先在复旦试点,成功后找天
使投资,然后在其他学校复制,外包给该校学生快递队,利润三七分成,我们三,学生们
七。我去找快递公司谈,申通的钱老板跟我诉苦,他说快递公司也很苦恼,财大就有快递
点,唯独复旦特殊,他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全是复旦领导的电话,他曾多次找过复旦领导
,希望在学校建立申通快递点,但复旦的领导就是不同意。所以复旦学生们不要再埋怨快
递员了,这事只能怪你们的傻逼领导。钱老板听说我要搞“校园快递”,跟我讲了收件派
件的价格,并且答应如果运营一定合作。他还说要请我吃饭,被我严厉拒绝了。我又去找
了汇通快递,汇通快递的老板请我喝了咖啡,说他们也很苦恼,后来把内部的快递管理系
统都给我了。根据他们提供的价格,和我查到的校园快递数据,我认真评估了一下成本和
收入,认为校园快递是可以做到盈利的。如果“校园快递”在学生中做出口碑了,除了收
件派件,单是大四毕业生的托运业务,就是不小的一块蛋糕。

为了显得正规点,我决定注册个小公司,名字都起好了,叫“全校通校园快递有限
公司”,这样跟快递公司谈合作的时候,人家不会认为是毛学生在小打小闹。但我发现在
中国注册个破公司太麻烦了,乱七八糟的手续实在是繁琐,于是我就想到了找代理公司注
册,我查了很多家代理公司,最后选择了陆家嘴的一家。只需交几千块钱的代理费,一条
龙服务,甚至还能“垫资”。在中国开公司,最低注册资本也要三万元。政府今年取消了
最低资本限制,这是市场经济的进步。后来我穿正装打领带去浦东,煞有介事地跟他们签
了合同,交了定金。但我翻《公司法》时,发现“垫资”属于抽逃出资,是违法的。其实
很多公司都是代理注册的,垫资的现象在中国很普遍,不过我还是决定不垫资,自己掏三
万块钱当注册资本。我钱当然不够,于是就找亲戚借,好说歹说都没用,他们以各种理由
拒绝了,还说让我在学校好好读书,把我气坏了。借不到钱,又不愿垫资,做App和网站也
需要钱,还要有房租代理会计费等支出,实在是没辙。很快到了期末,我跟代理公司说我
要考试,先暂停注册,他们答应了,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没再继续做“校园快递”,过了
很久,代理公司问我还注册吧,我说不注册了。他们问真的不注册了?我说真的不注册了
。他们说那交的定金不能退呀,我说这不重要。然后这个项目就搁浅了。后来,“创新与
创业”的期末论文,我写的就是“校园快递”,只是逃课太多作业不交,只得了个B+。不
过,听说我给这位老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他知道我就是那个“校园公知”后,对我赞
不绝口。

自从“校园快递”搁浅之后,我已经下定决心毕业后做生意了。但一是考虑到没钱
,二来时间也很不够用,我就不想在大学阶段瞎折腾了。大学几年是看书的好机会,在大
学里多学点做生意的理论,以后就不容易犯低级错误了。等胡乱混到文凭后,再开始做生
意也不迟。后来我的兴趣主要集中在互联网领域,优米网曾经对我的帮助很大,我在上面
学到了不少干货,了解做生意的基本常识,像股权呀,融资呀,团队呀,等等。看书还是
以中信出版社的商业书籍最多,并且我时刻关注互联网公司的动态,几年下来,有不小的
进步,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中间我不断有新的创业点子,但都只停留在琢磨阶段,
并没有真刀真枪地干。

复旦可不教“做生意”,“做生意”不符合“自由而无用”的精神。杨玉良校长教
导我们说,“如果为了当官发财而读复旦,会受到鄙视”。我却以为,当官发财并没有什
么可耻的,这是每个人的自由选择,这个国家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作为副部级高官,杨
校长说这话的时候难道不脸红吗?人的思想总是千差万别,但他们的行动都是一样的。复
旦表面上标榜“自由而无用”,实际从上到下都很急功近利,这他妈才应该受到鄙视。复
旦虽然不教“做生意”,但会教学生“创业”,所谓的“创业教育”,效果是很糟糕的。
我其实挺讨厌“创业”这个词,主要是被大学和大学生们闹的,他们很喜欢搞“创业大赛
”之类的花拳绣腿,真刀真枪干的时候,中国大学生的创业率却比国外低很多,成功率更
是低得可怜。就是这群人,整天把“创业”当成炫耀和口头禅,“这年头,不创业出门都
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我不愿跟他们为伍。我一般不说自己“创业”,但被人追着问恼
火了,我就会说我要“创业”,他们马上就“创业就创业,没人拦着你”了。我可是要“
创业”的人,哪里轮得到你这厮来教训!

虽然从大二下学期开始,我就没有再瞎折腾了,但我逐渐展现出了做生意的能力,
尤其是组织能力,比较典型的是组织了“石健加油”募捐活动。

大二下学期,在得知高中校友石健患了重病后,我没发起但组织了“石健加油”全
国高校募捐活动,和高中的小伙伴们一起为石健募捐,一个月时间募集了45万元善款,《
楚天都市报》、《重庆日报》、“湖南卫视”等几十家大小媒体都进行了报道。人人网上
有很多大学生募捐活动,但绝大多数都是三分钟热情,更没有一个能做到我们这样的规模
。这首先和襄阳四中校友们的凝聚力是分不开的,其次我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我的主要
作用是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具体表现在给大家分工,让每个人产生责任感,并不断监督和
激励大家。具体的事情我不怎么管,我也不能管,组织者越是事无巨细,就越可能导致失
败。成功只能是团队的成功,不会是个人的成功,这是做“单身装”给我的经验。后来石
健同学还是离开了我们,我一度感到很气馁,但又想到我们帮了他家庭很大的忙,就又感
到很欣慰了。

我本来打算胡乱混到毕业,拿到文凭,然后再摸爬滚打做生意。我之所以继续读下
去只是为了给爸妈一个交代,也给传统观念一个交代。做生意并不需要什么绩点和毕业证
。因为“学风问题”的论战,我再也受不了傻逼复旦了,决定退学。退学后我不会放弃学
习。不在学校学习,不代表不学习。现在有互联网,也有coursera等在线大学,资源很充
足,复旦真得算不了什么。学习本是件有趣的事情,人应该为了兴趣而学习,而不该为了
毕业证和绩点而学习。最后,退学是我个人的选择,谁都不能干涉,我家里人也尊重我的
决定,我“心比天高”也好,“命比纸薄”也罢,跟其他人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以上就是我退学的全部原因。

三、《一个复旦退学生的自白》:

万万没想到,在我单方面宣布退学后,得到了媒体的广泛关注。

《南方人物周刊》最先对我进行了采访。过完年后,我又在“江西卫视”《深度观
察》做了一期节目,这期电视节目是个引爆点,我开始受到大量关注。紧接着,《武汉晚
报》记者专程赶到上海采访我,这篇报道还上了腾讯新闻头条,其他门户网站也都跟着转
载。再然后,中新社和优酷网先后约我做了访谈,《楚天都市报》、《IBTimes》、《时代
周报》等中外媒体也都做了报道。后来连CCTV都来约我一起聊聊,可惜没有聊成。

虽然我宣布退学了,但大三下学期还待在复旦,因为比较忙,没有抛头露面。复旦
人高兴坏了,他们以为我退学了就和复旦翻篇了。这种想法很傻很天真,也不符合科学—
—要知道我可是天蝎座的,天蝎座哪有不小心眼的。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宣布正式退
学,并决定将我的大学经历写成书,书名暂定为《一个复旦退学生的自白》。

我写这本书,是有思想准备的,是要触及一些人的利益,是会有不同的观点和看法
。复旦是名校,我对它提出严重的指控,难免有人认为我是在博取出名,“借复旦炒作”
。我很喜欢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的“破鞋理论”。大家都说陈清扬是破鞋,她就去和
王二讨论她不是破鞋的问题,王二不仅不安慰,还偏说她就是破鞋,而且这一点毋庸置疑
。王二解释道,“所谓破鞋者,乃是一个指称,大家都说你是破鞋,你就是破鞋,没什么
道理可讲。假若你不想当破鞋,就要把脸弄黑,把乳房弄下垂,以后别人就不说你是破鞋
。当然这样很吃亏,假若你不想吃亏,就该去偷个汉来。这样你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破鞋
。别人没有义务先弄明白你是否偷汉再决定是否管你叫破鞋,你倒有义务叫别人无法叫你
破鞋”。

同理,复旦人说我是炒作,那我就是炒作,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我并不打算为自
己辩护。我什么都不能证明,除非那些不需要证明的东西。既然不能证明自己无辜,我倒
倾向于证明自己不无辜。假如我不想当炒作者,就要把嘴闭上,把眼睛捂住,这样当然很
吃亏。我不想吃亏,所以就应该写本书来,一本正经地炒作。


——袁涛,2013年12月29日

——

附录1:电子邮箱:letoyuan@qq .com;新浪微博:@袁涛LetoYuan。

附录2、《一个复旦退学生的自白》目录:

第一章:我的大学

《大学以前》

《大一上学期》

《创业二三事》

《我在复旦这三年》

第二章:校园公知

《南食换筷子》

《募捐风波》

《插班生事件》

《抵制蠢货游行》

《校园公知》

第三章:校园公知退学记

《学风问题大论战》

《校园公知退学记》

《我想和复旦谈谈》

《我所理解的大学》

附录:《深度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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